讲一个应该不少人都听过的、充满畅销书鸡汤味道的故事：

白龙马随唐僧西天取经归来，名动天下，被誉为“天下第一名马”。

白龙马衣锦还乡后，驴迫不及待询问其成功秘诀，白龙马说：努力工作！驴委屈得嚎啕大哭：我也没闲着过啊！白龙马说：“十万八千里我走了个来回，而你蒙着眼睛，在磨房转圈。”

这么一碗陈年馊鸡汤，10年前或许还有点市场，现在人们只会觉得离谱：白龙马是海底龙宫富二代，怎么家乡还有一群偶蹄目朋友。

但当一位22岁的年轻人真情实感地说他感同身受的时候，离谱的又好像变成了生活。

更让人感到离谱的是，拿着这个故事去问了一些人以后，他们竟然都感到了共鸣，这其中有应届的小姑娘、有转职不久的滴滴司机、有奔三的酒店HR、有中年危机的大叔，也有全职带娃的宝妈，还有996的大厂程序员……

其中，外卖小哥小张、应届生饺子、中年大叔老刘、宝妈蓓姐和辞职创业的程序员K表示愿意把他们的故事分享给大家。

1、我能送外卖到40岁吗 ？

“我就像这头驴。”22岁的外卖小哥小张说道，就是他和我说起了开头这个故事。

3年送外卖生涯，小张每次回忆时候脑海里都会出现白茫茫的大雪和凌冽的寒风。因为他损失最惨重的日子就是一个刮风的大雪天。小张还发生过大大小小不少事故，最严重时右臂骨折，但都不如这一次记忆深刻。

那是小张送外卖第一年发生的事情，他说起来依旧心有戚戚。

“转弯的时候滑倒，20来单都洒了，我一边哭一边挨个打电话过去道歉，有的顾客人好，说没事，再配送一份或者取消都可以，还问我人没事吧。有的顾客会直接骂人，要投诉，我只能一边挨骂一边认错，说自己掏钱再给他送一份。”

除了那个冬天，送外卖给小张的印象就是越来越难：骑手越来越多，时限越来越短，伤病越来越多，顾客耐心越来越少……小张也越来越害怕，路上发生一次事故都可能让他把下半生交代进去——无论是自己的死伤，还是导致他人死伤。

更触动小张的是站点一位40多岁大哥的离开。

大哥送单时候撞车骨折，他的家人来说什么都要他回家，嫂子一直在哭，不许他再干这行，因为在此之前大哥缝过针、打过破伤风、用过拐杖……他的家人不能继续忍受失去他的风险。大哥也就比小张早来一年，干了4年。

“周哥（上文的大哥）这样的很常见，有的年纪太大、有的事故太多、有的就是想回家……干了四五年，人也四五十岁，就回老家了，反正也攒了不少钱，回老家再开个小店、当个保安什么的，养得起孩子、管得了生活就都可以。以前我也没想过，但是送走周哥以后突然有个念头：我能送外卖到40岁吗？”

一个人能从20岁送外卖到40岁吗？小张不知道，因为身边没有人干这个超过5年。

“我大概知道送外卖干不长久，但总想坚持坚持，也许以后会好起来呢？毕竟送外卖赚的还是挺多的，我现在回家肯定赚不了这么多。”说到这儿小张有点迷茫，“不过我有时候也害怕这样下去活不到40岁。”

直到2020年9月，一篇《外卖骑手，困在系统里》火遍全网。小张一瞬间想到了曾经在网上看过的蹩脚鸡汤故事，而自己就是转了一圈又一圈的驴。

当时不到22岁的小张，感觉自己好像一眼看到了未来，又好像根本看不到未来。

2、我不想像我妈一样 

“女孩子嘛，安安稳稳找个轻松的工作，反正以后都要嫁人的。”

这是饺子第不知多少次听母亲这么说。作为一个历史学应届生，找第一份工作时首先要做出的选择是留在北京，还是回家——回到那个三线城市。母亲几乎天天劝她回家，两个人总是一言不合就吵起来。

这是饺子没有想到的，明明考上北京的985大学时母亲也为她骄傲和高兴，现在却说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她走那么远，大学没办法，找工作她得回来。

“我妈苦我离家远久矣。”饺子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哭笑不得：“我当时感觉我好像不是我妈的闺女，是不着家的负心汉。”

饺子的母亲觉得在家乡考个公务员、或者当个老师，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就是最安稳的生活，也不辜负她的学历。

饺子的母亲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饺子母亲是当年最常见的高中学历，刚好赶上了“接班顶替”的末班车，继承了姥姥的工作：一份国企服装厂坐办公室的铁饭碗工作，只需要把设计师的设计量化成具体数据。虽然后来这个厂子变成了私企，一度摇摇欲坠，好在饺子母亲还是平安退休了。

“我妈的工作其实就机械重复劳动，而且并不轻松，旺季还会加班。干了30多年也没升过职，工资到退休也就3千。下了班生活就围着我和我爸，有时间再搓搓麻将。我问她这样活得有意思吗？她说挺好的呀。”

而现在饺子母亲希望饺子也过上类似的生活，只不过如今的“好工作”变成了老师、公务员、会计……

饺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：“我妈当初都差点下岗，谁能说现在还有什么工作是铁饭碗呢？但历史学在我们老家又找不到什么别的更好的工作，所以我不想留下。我不想像我妈一样，过一眼望到底的生活，看似安稳，但也很绝望。”

饺子不愿意像母亲期待的那样，但疫情的突如其来让她在找工作的时候备受阻碍，这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儿站在十字路口，不想转弯，直行又要等红绿灯。

3、只想在停车场多呆一会

老刘拔出车钥匙、摇下车窗点起一支烟的时候，又想起了脱口秀大会里庞博的那个段子：“一个开车的人，一天之中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，就是你回到家，把车停好、熄火，然后静静坐在车里的那几分钟。”

想着就乐出了声，他可不就是“停车场包年用户”。

“别人一说我是刘总，其实管我的人比我管的多，而且上面都是老总，我也升不上去。50万的年薪看似高，禁不住上有老下有小，尤其孩子的教育太贵了，要报班、要社交、要旅游、学历贬值还得送孩子出国。”

“孩子出国之后更要命，读个美本一年40万，4年下来就是160万，拿着人民币供个美本孩子真的供不起，而且你说现在硕士学历都贬值，美本也没那么吃香了…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”

“好在我和我老婆的父母身体都健康，并没有大的医疗支出。”

老刘说着自己都笑了。这些并不是他焦虑的主要原因，让他压力大的，是公司越来越倾向于招一些重本学生，作为未来的骨干培养，到时候老人只能让位。

“看似风光，其实天天担心失业。”

他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企业干了七八年，上面都是不可能走人的“老总”，晋升无望，人也就疲了，这么些年来业务能力的提高非常有限。一旦失业，他没有什么资本能找到一份和现在一样、甚至更好的工作；但差的他也不愿意——薪资不够他养家；而自己创业风险又太高。

“往高了够不着，往低了又不乐意，创业还没能力，每天都在担心以后，回到家面对老婆孩子，危机感和压力就更大。”说着，老刘摸了摸日益后移的发际线。

4、有了孩子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她  

我闺女要是像朱锁锁一样被骗了可怎么办？这是蓓姐看《流金岁月》的时候在想的问题，发到大学宿舍群里，迎来满屏“哈哈”。朋友圈有的人在感叹朱锁锁和蒋男孙的友情，有的人说”女性就要独立坚强、从容优雅“，总之没几个人会把这部电视剧和育儿扯在一起。

“我以前听别人说全职母亲会和社会脱节，觉得是无稽之谈，现在网络这么发达，只要有网的地方就能知道全世界的事情，别说中国社会，和美国社会都能接轨。”蓓姐笑了笑。

“但是真的在家才发现不是这样的，有了孩子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她健不健康、开不开心、要不要早教……就算聊同一件事，和以前的很多朋友也完全说不到一起去。”

蓓姐清楚的感受到，她和还在职场的朋友越来越远了，重新填补进来的是各种宝妈，有医院认识的、月子中心认识的、宝宝游泳馆认识的、早教中心认识的……她们每天互相分享营养学（宝宝怎么吃更合理）、教育学（智力开拓和早教班）、食品安全学（各种幼儿视频的成分）、经济学（打折、满减）的各种问题。

除了育儿心得，蓓姐也见到了宝妈是怎么被微商骗去搞网络传销；被身边的家人责备“啥都不干，就看孩子都看不好”；想重回职场却处处碰壁……

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：“我在医院备产认识的一个大姐，被微商骗走十几万，他老公发现以后要和她离婚。她说想赚点钱，一个是补贴家用，一个是让自己在家里更有底气。很多宝妈都有这样的焦虑，所以容易被这些骗局瞄准，但是没法不焦虑，有一个妹子天天一天三遍查他老公的岗，其实是对自己不自信。”

蓓姐也发现自己用越来越多的护肤品，化妆品却几乎不动，新衣服只是过年添几件，头发也只有过年才做一做，美甲更是告别了。

她脱离了需要精心打扮的环境，却日益憔悴；她有了一个视若珍宝的孩子，但要面对失去自我的危险；疏离了外部的社会和多样的朋友……

她被困在了家里。原来在互联网时代，全职母亲真的还是会和社会脱节的。

“我想找回母亲、妻子之外的我自己，回到社会中去，至少能安慰自己。”说到这里，蓓姐的脸上仍有几分惘然。

正好孩子马上能去幼儿园、不需要家长全天陪护，公婆也能来这边帮忙带孩子。蓓姐开始找起了工作，但进行得并不顺利。她生产前的工作履历不够丰富，学历也只是本科，还没有特别的工作技能，又有近3年的空窗，而且蓓姐终究不能再去做996的工作了。

蓓姐也知道重新回归工作需要一个过程，她不能去失去信心，更要有耐心。

5、马也不容易

K听完本文开头的故事，面露嫌弃，大概是被这碗鸡汤馊到了。嫌弃过后，K却叹了口气，说：“马也不容易。”

对于K来说，这个故事里的马和驴都是他。他说，过去当个普通程序员，每天做大量重复性编码工作的自己就是那头驴，代码写了不少，其实是原地打转。而现在辞职创业的他想要成为一匹马，却发现比起踏上旅途，还是原地打转更安逸。

“我都想回到两年前问问自己，吃了熊心豹子胆吧。”

虽然有想法、有技术，但因为资金吃紧、人员不足和其他种种原因，K只能一边开发自己的产品、一边到处拉投资，一时半会儿还要靠卖半成品和接单来维持公司的运行。而且K自己只通一两门语言、对产品和运营都知之甚少，如今自己要统筹方方面面，时常感觉力不从心。

“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工作，还要抽时间学习，我都能出书了，就叫《30天，自学成为产品经理》。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熬夜熬多了，现在看书注意力不如上学时候集中，看过的东西也忘得很快，我还可以再出本书，《30分钟，忘记怎样成为产品经理》。”

虽然开着“产品经理”的玩笑，但对K来说最难的还是学习新技术，他看到了AI未来的可能性，却在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时差点溺死。K说，他每天都像在盲人摸象，学得零零碎碎，而越是不成体系，他就忘得越快。

“西天取经要九九八十一难，白龙马是跟着经历了七十多难的。我既然想去远方，就得受得住磨难吧。”

6、其实困住一个人的往往是她自己

在一个老套而漏洞百出的故事里，恍然发现自己就是这头驴，这好像和这个故事一样荒谬，但又无比真实。

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化，却总有人停在了某个阶段，乃至某个阶层。

对于这个问题，K说：“2023年了，互联网非常便利，学习非常容易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、争取更好的明天。困住一个人的往往是他自己，自己因为怯懦、怠惰等种种原因停下了脚步。”

K想去国外学习，彻底来点不一样的刺激一下自己，但是国内的事业不允许他这么做。目前他发现在线读海外名校计算机硕士的方式比较可行，师资和教学质量不打折扣，时间还可以自己决定。

“去系统的学习，既接受新的东西，同时是对些年自己“头痛医头、脚痛医脚”式学习的梳理，既升级系统，也解决bug。”

姐听了一些宝妈和朋友的建议，自学了会计，准备考注册会计师。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份财务的工作，方便照顾孩子，不过未来希望能去事务所。“虽然现在会计说是饱和了，但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依旧是个有用的敲门砖，有了孩子的女人找工作真不容易，考个什么证都好吧，会容易许多。”

老刘读了个MBA，他这个“刘总”官不大，事不少，没时间准备联考，想读个免联考的管理类硕士，英语又有问题。后来终于发现了在线读海外MBA的项目，不需要联考，而且和大学合作的机构会提供中文学习途径，时间也比较自由，现在他每天和儿子一起在线学习。

“和人家学校上一样的课，咱们这边的老师还会把课程和教材翻译成中文。同学里有不少阿里、微软这样大公司的人，对我来说也是机会，等毕业了我就可以准备跳槽了。”

饺子还是决定去北京，要走一条和母亲不一样的路。她应聘到了一家情趣用品购物平台的新媒体运营，家里问起来也只能说是写微信的，具体写点啥，她也不敢说。

“可能是出于叛逆吧，我最后选了这个最‘离经叛道’的Offer，每天和老司机们共事，那些大家难以启齿的事情都是我们的业绩来源。但我们其实都很学术、很商业的在讨论那些事情，并不会有什么尴尬。对于未来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，不过我希望不要一辈子停在原地。”

小张也有了新的计划，他不想再送外卖了，决定去学一门技术，虽然还没决定到底学什么，但是对未来多少有了点计划，不会再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未来一片渺茫。

“不管去哪，一技傍身才能有底气，走到哪里都不怕，只要干得好，也不怕被淘汰。”

说是竞争也好，说是内卷也罢，正是这种互相追赶、彼此排斥才为我们提供了机会，一潭死水是难以流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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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本文的5段真实经历能够帮助到彷徨的你，给你力量去成为更好的自己，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。